首页>百家纵谈>艺苑闻见录(七)
艺苑闻见录(七)
发布日期:2014-09-19  资料来源:汉剧纵横谈
    ◎“马蹄调”一腔乃汉剧特色腔调。“马蹄”二字颇为形象地把“腔”如同“马蹄”行走对应起来颇感有趣。何谓“马蹄调”?据李金钊、聿韦等专家研究:乃由二黄演变而成的特殊腔型。其特点是“二黄”两句半上板。“马蹄调”完整的要唱四句,且多用背弓高腔转入中低音,前有“老板头”过门,后又重复“老板头”,形成“老板尾”。此腔丰富了旋律,拉慢了节奏,增强了难度,颇不易唱好

  ◎余幼年家住汉正街水亍五巷时,一日忽闻巷子口有一邻居冢有人生病卧床不起。鄂人好巫觋(男觋),有所谓请“马脚下马”驱病之俗。这一家即盛情请了“马脚”前来为病人“下马治病”。余出于好奇,当日曾早早前往观之。 入夜,这一家门口已挤满左邻右舍的老少街坊数十人之众。等了半天,“马脚”才像演戏一样登场入座正中。香案上有烧得通红通亮闪闪发光的一对蜡烛。桌前有红布铺地,气氛甚为肃穆。“马脚者”,是人们熟识的一位搬运工人。长得人高马大,身强体壮,满脸横肉,头部还鼓出一个大气包,小孩背后戏称他“包老爷”。此时,料他已酒足饭饱,醉眼朦胧,脸上通红通红。不仅红脸象《法门寺》中的刘瑾,穿戴也与刘瑾一模一样。只见他戴一顶王帽(没扎网子)。穿一件无护领的红蟒袍,手端玉带,两腿分开落座后,一把举起了案上早已摆好的宝剑(道具),口中念念有词地念了几句“定场诗”。忽地以剑柄猛击桌面,声色俱厉,含糊不清地吼叫了一番。病人一家老少,顿时跪地,叩头不止。接下来是“开唱”,无音乐伴奏,“马脚”信口高低不平地唱了起来。唱词大约是“吾神来自何方,如何神威显圣”之类。腔调近似汉剧的“花脸”。听街坊说,这个“马脚”是个“汉剧迷”,所以他“下马”唱的是“汉调”。“过阴”的“神婆”则唱“楚剧”的居多,可惜余没有看过“过阴”,只见过请人唱“悲迓”,代替死者的亲人“哭”其生前的“苦难”与抚养后人之艰辛,,等等。“马脚”唱了一阵后开始“喷法水”,“马脚”含一口水到处“喷”,“喷”完以后便是“下马”。“马脚”的随从把一块红布盖在“马脚”的头上,“马脚”随即“入睡”,口中依然含含糊糊地说说念念,一番“表演”后方才“醒来”。随从又送来一束燃烧的油篾,“马脚”以剑挑起,高举过头,接着,撩袍下位,迈开方步,大摇大摆,满屋行走。走到病人房内,在床前床后,帐顶四周晃动火光。猛然之间,“马脚”一剑刺向床底,只见里面啾啾有声,仿佛是刺死了一只老鼠。

  “刺鼠”是高潮戏,病人家里的老少和观看“下马”的人皆啧啧有声,称赞“马脚”的剑法高明,终于刺死了“病魔”余一直纳闷,至今不知“马脚”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刺死的也不知为何物?

  “马脚”一连下了三天马,就像演了三天戏,每演一场前前后后大约要近两个小时。只是不知每场的“出场费”是多少。其结果不言而喻“下马”是诊不好病的,“病人”最终还是在医院治好的。不过,居然总有人不信邪,偏偏要花冤枉钱请“马脚”下马治病驱魔。我只觉得,让我们看热闹的人免费看了三天“戏”倒也蛮好玩。此后不久,政府破除迷信“打灭”了这一装神弄鬼的行业,人们再也没有看见那位人称“疱老爷”的搬运工人“下马”了。倒是有人看见他常常在大水巷业余汉戏班子里清唱几段汉戏,有时还“挂衣”,“下马”穿戴的“蟒袍玉带”和盔头,乃是他“挂衣”时的私人“行头”。 

  ◎汉剧界偶由名角以“反串”戏或“自娱”(多为年节庆贺联欢)或“招揽观众”。闻六十年代曾在清芬剧场由“花脸”(如刘胜奎、姜寿峰、宋春山、李小山等)扮“丫环”演过《大游花园》。余无眼福未曾亲见。亲见第一次“反串’’戏在六十年代之初的渣甸路市艺校排练场。由李长芬(三生教师),夏中侠(四旦教师)主演的《芦花荡》。李饰周瑜,唱小嗓,夏扮张飞,台上红火炽热。李长芬老师有“长胯子”之外号(身材瘦长)。而夏中侠老师则身材矮小,且是女性扮张飞,一长一矮,甚为“滑稽”。然夏以虎音“呸——“声大放后,在“课呀课打仑”中“亮相”时,因其功架颇得花脸神韵,固使观者大叫其好。此外还有一出《三怕妻》,仅朱丁巳(一末教师)扮丑角可谓“反串”,其他各行皆属本行。记得下场时,本该由朱背刘金凤(饰其妻)下场,因朱老先生年事已高,实在不能背。朱插科打诨曰:“这个婆娘太重了,我背不动她。”遂独自下场而去。还有一次是在八十年代后期,观看了由陈伯华、李罗克、童金钟在江夏剧院演的一出“反串戏”《自门楼》。陈()饰吕布,李()饰貂蝉,童()饰曹操。

  当李开口唱貂蝉的“四句摇板”时,小嗓甚甜润,脆亮,观众误以为是他本人所唱。其实乃后台女演员王秋华“伴唱",李仅仅只是表演而已。另有姚长生(小生)在人民剧院“反串”《柜中缘》之刘玉莲(花旦),颇为观众称道。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食“苕"时多,食“米"时少。某日汉剧实验团赴某乡演出。当日演出的大队人马至,只见厨房热气升腾,演出人员皆喜。均以为该乡会有大鱼大肉“蒸而烹之”,予以招待。俄顷,接待干部热情发话:“八人一桌,大家请坐,吃饱吃好”,众鼓掌欢呼入座。良久,只见桌上无杯、无筷、亦无盘、无碟,大惑不解,众遂交头接耳。忽地,只见二农妇抬冒着热气的一个大竹筐置入桌中,筐中全乃细若根须的“小红苕"。农妇深感歉意地笑对众人日:“好客无好待呀,请,请,请,请慢吃,吃了再上!"我等年轻之辈,早已饿得饥肠如同打鼓般山响,皆争先恐后抓苕充饥。旁坐有身着毛料米色中山服之瞽目名琴师周光耀老师(年轻时颇注重服饰仪表穿戴)。他虽早已闻有“苕味”,料想吃完苕后必有“鱼肉佳肴”上来,故矜持无语而稳坐有顷。后有人大声告知此乃“苕宴",除了“苕”还是?‘苕”,请他勿等,并挑稍大之苕置于面前时,周光耀方才如梦初醒抓而食之赞日:“甜!好甜!”顿时,他与众人狼吞虎咽,吞食完一筐,复加一筐,足足饱餐一顿后才抹嘴去演戏。演出完毕,“消夜”之物依然是苕,然众人已食之不多。据现代营养学家考证,“红薯"乃人类第一营养佳品。具有防癌抗癌,健体强身,美容美发等多种功能云云,然当年

  下乡演出食“苕宴”之态,留存脑海,挥之不去矣。

  ◎应省剧协之邀,参加“农村题材创作研究会”后,安排赴江夏“采风”,参观“农村家园”山坡乡与和尚桥村“试点”(传闻昔年此地有一和尚常在桥上化缘,故得名)。只见全村所见房屋,皆为“蓝瓦,白墙”统一外观之“徽派风格”。楚地建“徽式”房屋,不知何故?且要集中居住,家家一模一样。美则美矣。而“千篇一律”,实乃重走城市六十年代统建“堆积火柴盒式”楼房之老路。看来“公式化,模式化,概念化”非文艺界所独有之病,建筑亦然。返回住所的车上。省里一位主管文化的老领导意味深长,似有所指的借题发挥道:“有一部苏联影片,写一醉汉,在俄罗斯街头错上了一辆车,来到列宁格勒下车,找到了与自己在俄罗斯的房屋一模一样的“家”。上了楼,门未锁,进了门,上了床,倒头便睡。不一会,该屋女主人回,以为醉汉是其丈夫,帮他擦了皮鞋后亦上床关灯与夫同眠。睡了一夜,醒来,方知床上乃他不相识的男人……”为何闹此笑话?其讽刺之意不言自明。  

  ◎赴广东客家地区常见门首悬“中州世家”等匾额,示其祖辈乃中州人氏。皮黄剧种(汉、京等)其唱、念皆以“中州韵”为准。中州,又谓中原,中土,广义上别以边疆地区之黄河中下游地区而言;狭义则以河南、湖北等省一带为限。据音韵专家考证:中国古代官话亦以“中州音韵”为准,即“古代普通话”。此种语音乃河南、洛阳的读书音,并非洛阳口语。以此音用于古代办公、教育、演唱等长达数千年。人清后,北京话的地位得以上升,一九五五年全国文字改革会议后,始将北京话确定为现代普通话的语音基础。然京剧必须以“中州音韵”为准方可,若以“北京话”为准遂成“评剧”。

  ◎“马前”与“马后”乃汉剧演员约定俗成的“隐语”,后被其他剧种延用。“马前”即把戏缩短一些,或加快一些。“马后"即把戏拖长一些,放慢一些。今见报载,说是“马后炮”即是“马前、马后”之意。并以元曲《隔江斗智》第二折:“大哥需要计较此事,不要做了马后炮,弄的迟了”一句来证实“马后炮”即“弄的迟了”之意。其实,“马后炮”即“事后诸葛亮”之意,即某事已终了,再放空炮之谓,与戏曲中“马前,马后”之用意毫不搭界也。

  ◎周信芳的女公子周易在《我的父亲周信芳》回忆文蕈中说:“有一次和父亲一起在戏院里看戏,还记得当晚上演的是汉剧。在休息期间,观众四散各方,父亲也起身站在座位前,松动着双腿。突然他高声唱起一个腔来。当时在观众间早能听他们的低语声:‘麒麟童在看戏呢’。只见他们四处探头张望着,母亲赶紧暗暗推着父亲说:“你坐下来吧”。父亲机械地坐了下来,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四周的情况。槛外人说父亲是整个沉浸在戏里面,戏成为他的本能动作。我想多半时候父亲和戏几乎是融为一体。”一九五七年,陈伯华率团赴上海演出时,周信芳曾偕夫人冒雨到十六铺码头迎接。汉剧在上海演出,周信芳每场必到。见文始知尚有夫人,女儿陪同看汉剧。当晚看的究竟是哪一出,哪一句汉剧唱腔能使他着迷,使他“突然高声唱起一个腔来”而惊动了观众,便不得而知了。 

  ◎友人问:“伺谓汉剧九腔十八板”?余答日:“《辕门斩子》杨延昭唱‘见老娘躬身下拜’一句长腔即是”。旁坐琴师戚茂盛说:“此句只有十六板还差两板。我们曾请教何鸣凤老先生,何先生以《困曹府》一句为例说,生角差的两板在胡琴过门中,没有唱出来;而青衣唱的《送亲娘》之‘家住在……’一段,则把九腔十八板唱全了!"

  ◎京剧《贵妃醉酒》,最早是由汉调艺人吴鸿喜(月月红)传授给路三宝、王瑶卿等前辈京剧名家。汉调原名《醉杨妃》,及至梅兰芳演唱,成为“梅派”代表剧目之一。汉剧董瑶阶、刘顺娥、陈伯华等皆擅长此剧。除发音咬字稍不同外,唱腔,身段动作皆完全相同,几乎难分谁“京”、谁“汉”。杨玉环出场之“四平腔",有一句“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的唱段,京、汉二剧种演唱原来皆由乐队伴奏,中间并无停顿。而陈伯华之演唱则有“清唱后乐队停顿再接伴奏的奇妙停顿。”据同台演出者李罗克(饰高力士)介绍。此乃陈伯华与琴师刘志雄“即兴创作"而成。一日,陈演杨玉环唱到第一句“雁儿飞”时,忽地像忘了词一样的停住不往下唱,刘志雄亦凝神屏气,停琴以待。一秒,两秒,三秒过后,陈伯华轻吟浅唱下半句——“哎呀呀,雁儿呀!"刘志雄灵机一动,在陈唱“呀”字时突然进人乐队伴奏,产生了烘托气氛、渲染情绪的艺术效果。仿佛事先约定,有意为之,观众顿时报以掌声。这次“临场发挥”的伴奏因其别致,从此形成“定格",一直延续下来。

  ◎六二年,高盛麟到北京,张君秋来武汉,各自领衔演出月余,谓之“走马换将”,盛况空前。一日,周天栋携徒弟贾振南到后台看望张君秋,张连连称其为“周老,周老”,并问其近况如何?周天栋指了指头后笑着说:“摘了.摘了!(指右派分子帽子已摘)。张表示祝贺。周悄声耽心复问:“你到武汉.该不是被他们(指官方)赶出北京的吧?”张答日:“不,不,不!演完后我回北京,高盛麟回武汉,早已说好了的!”周大笑日:“那我就放心了”。事实上.果然如此。

  ◎幼岁红以七十七岁高龄演唱《四郎探母·见娘》,其嗓音之高亢、脆亮、清纯,当今汉剧界几乎无人可比。下台问其何以护嗓?幼岁红答日:“天生!”又日:“我的祖父母嗓子好,我的父母亲嗓子好,我自己嗓子才好。想叫下一代唱戏开叫,找对象就要找一个好嗓子的人结婚,才能把遗传基因传下去!”再举例说:“汉调艺人谭志道嗓子开叫,人称“谭叫天",其子鑫培,叫“小叫天”,再往下传小培亦然。嗓音之优劣乃天生,奈何?富英、元寿、孝增、正岩七代人个个开叫也!

  ◎丁亥年四月八日,老中青三代人在人民剧院大舞台演专场汉剧。除幼岁红之《见娘》外,还有熊留华之《文昭关》,袁忠玉之《杀舟官》,名票董梅生之《未央宫.斩韩信》(带《法场》),李青之《宇宙锋·装疯》,冯婷之《虹桥赠珠》等。其间,著名作家方方主动登门观摩,据说意在以汉剧为素材写长篇小说;还有一位日本学者执扬铎《汉剧在武汉六十年》一书前来观看;还有被誉为“钢琴诗人”的傅聪也在观看。《傅雷家书》中有多篇写给傅聪的信函,提及要他多看“戏曲”,凡每到一地,欲了解当地风俗人情,先看地方戏乃是捷径。同时,对从事任何艺术皆有益。傅聪可谓秉承家教,不忘父训。

  ◎建国后,汉剧坤角老旦多由别行转入“九夫”,如谭碧云乃“四旦”转,童金钟乃“三生”转,黄振芳、袁柏霖等皆为“男行”转。现今正宗老旦刘引珍当数第一人。其师王顺东乃“顺”字科班当家老旦,唱,念规范,早年失明,专职数学。汉剧老旦,大多为其所传授。

上一篇:艺苑闻见录(六) 下一篇:艺苑闻见录(八)
图片库
视频库
音频库
相关阅读
著名汉剧表演艺术家程良美成为“
用旋律说话的艺术家——汉剧作曲
记两位老艺人的演唱
谈汉剧《借牛》的音乐
湖北省汉剧团体改启示录
 

帮助中心 | 版权声明 | 联系我们 | 内网门户

地址:中国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区公正路25号 电话:086-27-65398578 65398570 邮编:430071

Copyright @ 1997-2014 Hubei Province library All Rights Reserved. 湖北省图书馆 版权所有 鄂ICP备0601774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