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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苑闻见录(一)
发布日期:2014-09-18  资料来源:汉剧纵横谈

  ◎ 汉口清芬路口,离六渡桥“铜人像”不远处,昔有一照相馆,馆内一侧挂一名伶剧照,剧中人戴纱帽,着蓝袍,其神态自如,造型潇洒,颇有大家风范。余每每路过此地,必细观再三。后询问业内人,谓:“此乃汉剧名末黄鸣振之剧照也。”剧中所饰人物似《盗宗卷》之张苍,又似《十道本》中褚遂良,二者皆以老生应工。《盗》剧曾见胡桂林演过,胡素以唱为重,该剧之做工甚佳,其“掌灯"身段极妙,观此剧始知胡之表演技艺不凡,平常只是懒得多做而已。《十》剧又见王长顺演过,唱做繁重,身段、口面相互配合,乃“末”之“做功”戏。又闻此二剧乃黄鸣振之杰作,其表演远在胡、王之上。黄鸣振抗战期间留守汉口,因路过“难民区”拒不接受日本宪兵所喷之药水,被日本宪兵多次将他摔倒在地,后愤愤不平,忧闷而死。名伶英年早逝,料想照相馆老板定是黄鸣振之戏迷与知音,故常年悬挂其剧照,以示念想耳。至“文革”时,其照相馆与剧照均不见矣。《盗宗卷》、《十道本》恐亦失传。

  ◎汉剧名角周天栋打成“右派”后,仍可登台演出,只是规定“不许谢幕”。演《打渔杀家》,仅扮肖桂英的谢幕;演《烹蒯彻》,仅扮刘邦、萧何的谢幕。每到至此,观众大叫“天栋、天栋”,呼喊再三,但仍不许“主角”出场谢幕,观众只好悻悻而散。也许上台即“角色”,下台即“右派分子”之故,其实台上台下本一人也。一次,陈伯华主演《重台》,令周天栋演“车夫”。周只好以毡帽压低掩其面,不让观众看清面目。然身段依然规范,步步紧随陈杏元。戏迷一眼便识“车夫”乃天栋所扮,连呼“天栋,天栋”,几近“搅戏”,自此不再派其为陈伯华演“车夫”了。    

  ◎武胜路口,昔有一“清香茶园”,常演汉戏。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曾进园观看一出。《反八卦》,见一花旦演员扮演的剧中人,因怀有身孕,演员表演时竟然“肚皮”会动,观者报以掌声。余甚觉新奇,后知此乃汉剧花旦之“绝技”。演员肚内置一篾箕,须鼓动使之上下起伏,其舞台形象“不美”,大戏园中极少演出,唯“清香茶园”偶尔一露耳。后又闻此花旦乃涂素云。“动肚皮”之技未知还有花旦会否?今欣闻袁忠玉曾在“老清芬小剧场"搬演过此剧。须传承,万不可失传。  

  ◎“文革”之初,武汉一中“金猴”战斗队冲到汉剧院“造反”。令“牛鬼蛇神”一一“自报姓名”,并责问其“何时反党”云云,其他人皆不敢回答“反党"二字。唯问及周天栋时,周反问道:“不知共产党何时建立?”小将云:“一九二一年,”周答日:“此时即反!”小将哗然不知所措。后怒倾墨汁于地,又令众“牛鬼蛇神”自涂其面,以标显“黑帮分子”。众皆不涂。在小将欲动武之际,周大声动员众人云:“涂、涂、涂,只当是扮了戏一样的呀!”于是,以《烹蒯彻》中蒯彻涂面之身段动作,抹墨汁于脸。由此,终躲过一劫。

  ◎周天栋受审结束,临到工宣队宣布其“解放”之时,令其观看“审查结论”材料后签字。周答日:“不消看得,我的罪过,你们只会写少,不会写多的!”此言一出,自惹其祸,复开会令其“交代”尚未“交代”之罪过。周搜索枯肠。终想到“三反五”时,将其作为“老虎”关押,并有锁铐枷双手。谁知锁铐失灵.周暗暗欣喜。于是,白日假铐双手,夜间脱铐而眠。不料,睡熟忽有蚊虫叮面,周伸手拍蚊,一旁守候“老虎”的积极分子见状惊呼道:“哎呀不好!老虎的爪子伸出来了!”周绘声绘色“交代”此“罪过”,惹得整个会场笑声大作,工宣队员亦然,只好宣布其“解放”了事。

  ◎周天栋受审结束,临到工宣队宣布其“解放”之时,令其观看“审查结论”材料后签字。周答日:“不消看得,我的罪过,你们只会写少,不会写多的!”此言一出,自惹其祸,复开会令其“交代”尚未“交代”之罪过。周搜索枯肠,终想到“三反五反"时,将其作为“老虎”关押,并有锁铐枷双手。谁知锁铐失灵,周暗暗欣喜。于是,白日假铐双手,夜间脱铐而眠。不料,睡熟忽有蚊虫叮面,周伸手拍蚊,一旁守候“老虎”的积极分子见状惊呼道:“哎呀不好!老虎的爪子伸出来了!”周绘声绘色“交代”此“罪过",惹得整个会场笑声大作,工宣队员亦然,只好宣布其“解放”了事。

  ◎汉正街昔有一算命先生,人称“吴铁嘴"。其女吴昭娣乃楚剧名角。吴摊前总有人排队请其“看相”。余常挤在摊前听其妙语。一日,有一老媪怒容满面,走近摊前,请其算命。

  吴铁嘴以其温和的语气笑问道:“婆婆,你郎家、(黄陂腔)问点么事呢?

  老媪眼一翻吼道:“问我几时死?

  吴劝日:“哎呀,人家都是问财问寿,你郎家是么样问死呢?不吉利呀!

  老媪反问道:“问财问寿啊?媳妇把我不当人,我活那大的寿做么事?你快点算,算我几时死!

  原来是位婆媳不和,闹了矛盾来求解脱的主子。吴铁嘴不慌不忙问了生庚八字之类,又作古当真掐指细算,后轻言细语道:“婆婆的命好哇,照你郎家的命相看,最少还要活八年,到七十六岁看死不死得了!好,你郎家回去!……下一个!

  本来,命算完了就该走人。哪晓得老媪不依不饶,硬要吴铁嘴从新再算,嫌还活八年太长了。   

  吴铁嘴到底是吴铁嘴,他不温不火真的又把老媪的命复算了一遍。末了他一本正经地说:“婆婆,我刚才说漏了嘴,算得不准,这回算的一定准!

  “照直算,照直说,我几时死?!

  “要说死得早,那就死得早咧!

  “几时死呢?

  “今天晚上八点钟死!

  “那……也太死早了哦!

  ◎余认得吴铁嘴,吴铁嘴不认得余。一日从艺校彩排回家,只见吴铁嘴的算命摊前竞无一人算命。我咬着牙花一角钱去抽了一签,吴打开签,有板有眼地笑道:“哎呀好签好签!你看,高山擂鼓,名扬四海呀!

  我一看签,果然有一壮汉在山上擂鼓。

  “伢,你将来要出大名的呀!"他一边摸着我的头和耳朵,一边道:“看来你跟我一样,也是吃开口饭的呀!

  “我又不会算命!"我说。

  他说:“你是唱戏的!"

  我算服了吴铁嘴,想到“高山擂鼓”心里喜滋滋的。可他是怎么样一看就晓得我是唱戏的呢?回家一照镜子,原来在戏校彩排后化妆的油彩在额头和耳朵上没有洗干净……

  “文革"期间,吴铁嘴不能算命,只能在街道以“糊火柴盒”为生。一日前去“外调”,问其还有人找他算命否?吴笑答日:“有!都是来问几时可以入党的!

  我说,只要你表现好,今年不入明年肯定可以人!

  ◎少年时,常见一中年人手提竹篮,满脸满手通红,扭着身姿,以姨娘腔叫卖:“卖印色油哇,卖印色油……”以至汉口人把男人有脂粉气皆称之为“卖印色油的”。后听传说,此人最早是学汉剧花旦的,后因倒嗓才卖印色油为生,不知是真是假。斯人已逝,无从考证矣。

  ◎汉剧“一末”名家胡桂林屈死于“文革”之初,缘于一张大字报上所揭露的“反党言论”。“文革”前,胡桂林任汉剧院副院长,在慰问广州军区的一次晚宴上。多喝了几杯“茅台"的胡桂林原不愿讲话,无奈被人反复催请,又感于军区首长的盛情款待,一向不擅言词,寡言少语的胡桂林举杯诚恳说道:“说心里话,平时我们说感谢党感谢毛主席那都是假的,今天我说感谢广州军区的首长那才是真的呀!”这位没有多少文化的老艺人所言之真意,大家都十分真切地予以理解。虽说前者之“感谢”的含意是“喊口号”,说是“假的”也并不确切,大家一笑了之,也并没有在意。岂料,祸从口出,这两句话“文革”中一经“揭”出来,他惊见大字报,惶惶不可终日,当夜便跳了江……

  ◎李罗克在“文革"受审期间是“牛头”(牛鬼蛇神小组之召集人),常主持读报,分配劳动项目等杂务。审查后期,“派仗”激烈,管理渐松。一次周末,李罗克问周天栋可记得余洪元所唱之《七星灯》。周答日:“记得。”于是开口小声哼道:“诸葛亮落至在乱世间…”接下来还唱了几句《兴汉图》:“实可叹二弟王在东吴遭难……”众人都道其所唱之余派唱腔韵味纯正,日后有“解放”之时,建议应予以融入现代戏之中。

  接着,李罗克建议周末以猜谜为内容,大家来“余兴余兴”一番,以便于下周继续“深挖灵魂,反省检查。”

  不知是哪一位受审对象率先打了一个谜语要大家猜。

  谜日:

         皇帝上高台,

         狂风细雨来。

          黄龙出洞水,

         将军把刀开。

  猜了一会便猜出此谜底歹,——“人厕"也。大家一笑,认为此谜虽俗而形象有趣!

  李罗克为了助兴助趣,也出了一个字谜曰:“左边不出头,右边不出头,不是不出头,就是不出头!”此谜底乃一“林”字也。双木林岂不是左右皆为“不”字出头而组成么?    

  一夜无话。不料次日即被造反派头头掌握了“阶级斗争新动向”。到底是隔墙有耳,还是内部有人汇报立功赎罪,均不得知。总之,铁证如山,一场声势浩大,气氛肃杀的批斗会像炸弹一样次日清晨便爆炸开来。

  发言的“革命小将”首先审问周天栋是不是把“文革”诬为“乱世”?周天栋连连高声尖叫:“三国是乱世,‘文革’是形势大好,不是小好哇……”又问:“二弟王是不是指蒋介石?”周又不住摆手大声道:“蒋介石怎么是二弟王呢?二弟王是关云长,关云长啊……”

  “革命小将"义正词严、上纲上线说:很显然,谜语“皇帝上高台"是咒骂伟大领袖毛主席!谜语“左边不出头……”是攻击我们敬爱的“林副统帅”……其用心何其毒也!   

      “谁反对毛主席就砸烂谁的狗头!

      “谁反对林副主席就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口号声声响彻云霄!

       铁拳阵阵举过头顶!   

       黑帮个个赫得半死!

  ◎李罗克被称之“大圜酩酊小酒人”,几乎无酒不餐。一旦被关进“牛棚”,“五不准”之外又多了“一不准”,即“不准喝酒”!其老伴姚桂枝想了个“暗渡陈仓”之策,每隔三五天给他换一次棉被,棉被中藏有白酒数瓶,以让夫君李罗克偷偷过过酒瘾。哪知不日即被小将察觉。好梦不长,“小酒人”只能“以茶当酒”耳。

  ◎李罗克是“反动艺术权威"中最早“解放”的对象。一日,李罗克正襟危坐舞台中央,虔诚读罢“我的悔过书”之后,眼观笔,笔观心,准备记下革命群众的意见,群众知趣识趣,故良久无语,会场气氛冷静。工宣队指挥长趁机登食欲念“解放”决定书之际,岂料李罗克的一位徒弟不识时务的要图“表现”。

  他冷不丁地一声大喊“且慢”,顿时吸引了众人目光!他还要揭发什么重大问题呢?全体群众屏声静气的等候着,仿佛又有炸弹即刻将要爆炸一般。李罗克更是十五只水桶打水。心中七上八下,好不自在……

  这位徒弟清了清喉咙,虚张声势,高声大气,一句一问,就像作报告一样“揭发”道:“李罗克!你说你的罪行都坦白完了吗??革命群众同志们,没有!绝对没有!不说别的!他一共收了四个徒弟,每个徒弟的艺名中都嵌了他的一个克字!?是不是啊?大徒弟叫邓克山,二徒弟叫易克中,三徒弟叫赵克非,四徒弟叫王克怪……他还准备收一个徒弟,艺名都起好了!叫王克物!那么……这五个字连起来是什么呢?就是山,中“非,怪,物!

  “山中非怪物”一出口,会场上“轰”的大笑起来!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李罗克没有防到他会揭发这么个“怪"问题,一见大家笑,他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怪怪的笑意!

  不知哪位血气方刚的小将窥见李罗克失笑于如此严肃的大庭广众之下,竞又挥动拳头,振臂高呼:“打倒李罗克!李罗克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李罗克吓出了一身冷汗。

  革命群众们跟着喊口号不是,不喊也不是!于是笑声、口号声夹杂在一起散了会。

  可怜李罗克因“哑然失笑”又被关进了“牛棚”,迟了数月,直到军代表进点,总算允许“下楼、洗心、洗澡”,方才宣布“解放”,并“控制使用”。

  ◎一次汉剧院在清芬剧场演出全本《梅花会》,因观众稀少特安排戏校汉剧科学生观摩凑人数。记得第一折戏《打龙棚》之郑子明扮演者汪继健因“边本”不合唇,唱到“二次把本奏君知”时,发出沙音尖叫,观众顿时喝了倒彩。接着,扮演赵匡胤的青年演员也是唱的“边音”,开口就是倒彩,再往下出场的是硬里子“三生”黄春元,黄乃“春”字科班艺员,几十年唱“边音”,观众从不喝倒彩。偶尔还为他叫叫好!哪知今天观众好像受了传染,硬是不买黄春元的账,第一句就是一个大“喝皮”,接着一连几个倒彩,“喝’;得黄春元团团打转。下面压大轴的是大名鼎鼎的陈春芳登场。陈春芳是“红生大王”,他的戏一律是“全边音”。我们这些徒弟伢生怕陈老夫子也会被喝倒彩,大家都深知他的暴躁脾气,他若被喝了倒彩,说不定会当场撞墙。他人未上场,八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泠汗。奇迹终于出现了,陈春芳又宽又亮的边音倒板一开唱就

  是满堂好!我们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陈唱一句,我们跟观众一起叫一声好,鼓一次掌,演出气氛骤然生温。到底是观众不喜欢“边音”,还是“行大压客,客大压行”呢?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姜寿峰唱二净,其《五台会兄》、《二进宫》、《斩雄信》等戏均佳,尤其曹操戏出色,颇有京班郝寿臣、袁世海之风韵。其勾脸、身段在汉剧界演曹操的艺员中亦堪称上乘。惜晚年败嗓,啊音短路,只能求助咿音“救驾”。一次艺校师生联合演出。“长”字科班名三生李长芬与其合演《打鼓骂曹》。姜扮曹操,出场的四句西皮摇板,“遥条”韻姜全改成了“衣期”辙。即用边音唱成为:

      三国纷纷刀兵绕咿——

      昼夜杀砍血染袍。(唱的一字板极快便收)

      老夫要把狼烟扫咿——(放腔)

      一统山河乐咿——唐尧咿——(行腔)

      所幸观众尚能接受。

  ◎陈鹤峰演《甘露寺》乔玄,做派大方稳健,嗓音洪亮悠长,甚为武汉观众所喜。一日在大舞台(江夏剧院)观陈之表演,乔玄有一句“出门观看”的散板拖腔,以示乔玄视察甘露寺是否有埋伏。陈这句拖腔从台前一直拖到后台。又从后台再拖到前台,观众一连为他鼓了三四次掌,均叹服其“气长”。余细听之,观众掌声一起,陈腔或弱,或断,然后紧接之。原来非“气长”,其实是陈擅“偷气”,或日“换气快捷”也。

  ◎民众乐园演杂技之游艺场亦偶演京剧,余在此观看过杨玉华、陈鹤峰等京剧名家主演的《群英会》,陈鹤峰前饰诸葛亮,后鲁肃,印象不深。但对他在《挡曹》饰关羽甚奇。陈之红生戏极少演,然其黄钟大羽之嗓,高大魁梧之躯,刚劲有力之身段,威武动人之亮相及观众惊奇叹服之状,犹在眼前。京剧团还有一位演红生的熊志云,常与高盛麟双演“夫子戏”。熊大个子大红脸,甚是威武。而只要小个子黑红脸高盛麟一上场,观众便被他所吸引,熊亦承认自愧不如也。而熊志丢在《真假美猴王》等剧中所扮之“猪八戒”无人所及!昔“文革”后期因演《收租院》之刘文彩过于逼真,被极左思潮所不容,更换其

  他演员后,郁闷而亡。

  ◎京剧《回荆州》、《芦花荡》,汉剧叫《讨州战荡》,乃常演剧目。而武汉由张国威、郭玉昆、高盛麟等联袂主演甚少见,余曾一睹为快。张为二路武生,饰前周瑜,其武功,高底功夫委实了得。那日只见他一串串鹞子大翻身如同车轮飞转,所憾的是他面无神采,立定亮相总嫌歪斜不稳,费尽力气,观众竟毫无反映,无一鼓掌。郭玉昆人称“江南美猴王”,他的猴戏在上海、武汉享有大名。而武生戏,除《雅观楼》打出手常演之外,其他剧目则鲜见。岂料他所扮演的后周瑜,一出场,两个慢翻身,左手掏双翎,圆睁双眼,英气四射(他的眼睛本来就很大),顿时观众掌声如潮。郭演猴戏,常眯眼少动。观众有时戏称他为“懒猴”;而演周瑜则怒眼猛睁,浑身是劲,给人耳目一新。尤其是《芦花荡》高盛麟反串之张飞,一段“边卦子”身段,纵使是袁世海也不可望其项背,且虎音高亢,三句“马来”,唤来彩声不断。“战荡”中郭玉昆的“插手前扑”,高盛麟的“垫手踝子”皆令人叫绝

  ◎纪念徽班进京汉调北上二百年时,余在北京曾看过袁世海之张飞。当念到“丈八蛇矛”之时一甩发,“发”甩脱,袁面对观众说:“对不起,我要勒头!”此时,江泽民、李瑞环等中央领导人也与观众一起看戏,无奈只好等袁勒好头后重新再演。此时,袁世海业已年迈,身段动作已大大简化,不过“写意”而已,较之盛年高盛麟之张飞,相差甚远矣!

  ◎看戏有瘾,唱戏亦有瘾,但有戏瘾的并不见得都唱得好戏。余闻一花鼓戏演员,嗓子极差,偏又喜唱长段。一日演戏唱长段,唱了开头,观众即喝倒彩。该演员硬着头皮,咬紧牙关,继续坚持往下唱。唱到中间,观众的倒彩声越来越凶,几近淹没他与乐队伴奏的声音。该演员情急之中,摘下口面.蹲在台口“威胁”观众道:“吼!!!吼么事吼?!你们要是不吼!我接着唱完就算了!你们再要是吼,那对不起,我就再从头唱的!”观众无可奈何,只好耐着性子笑着让他由中间开始唱完方罢!

  ◎演员在台上有意放长腔,以强博观众之掌声,汉剧界嘲之谓:“拉位子”,即似江轮到港离港鸣长笛也。还有在台上拼命耍弄技巧,谓之“啃台

  板”。余闻某男旦,下场“甩发”不休,观众偏偏不买他的账,久不鼓掌,以至“假发”飞落在地。观众笑日:“嗯,看你还甩不甩?!”该男旦闻听此言后,从台上捡起假发,怒以手“甩”之。边“甩”边赌气日:“要甩!要甩!偏要甩!”一直“甩”进下场门方休。观众哄笑不已。

  ◎久闻梅兰芳养鸽放飞练眼神。今见翁偶虹文“梨园夜话”中介绍,名净金少山亦爱鸟爱花如命。其所养之鸟名“蓝靓颜”,乃专学水虫叫的小鸟,叫声不大,但悦耳动听。金少山嗓门大,声音洪亮,受鸟声启发,唱腔、念白、大、小声结合,突出了声音优势。其姚期白髯白蟒,借鉴于白玉兰;刘瑾红脸红蟒、效之于赤红之红山茶。余近年常见“裘派”再传弟子康万生由津来汉献艺,每来必到“茶艺轩”会友,聚餐,清唱。康酒量甚宏,嗜辣,精武路之辣鸭脖子佐酒,乃其所喜。然丝毫不影响其嗓音,似乎越喝酒气越足,越吃辣声越亮。其自备伴奏带,某一晚上边喝边唱,竞唱完了《姚期》、《锁五龙》、《铡美案》、《探阴山》、《大保园》、《探皇陵》等剧主要唱段,让在场者过足了“裘瘾”。余问其嗓何以如此“经背”(汉剧行话,耐唱之意)?康答日有“法宝”护身护嗓。“法宝”者何?——乃蛐蛐也。原来康喜养蟋蟀。随身常带有数个蛐蛐罐。清唱、上台及平时皆不离身,常年相伴。他每日以肉食喂养每只心爱之蟋蟀,以其声护嗓、养嗓、润气。咦!蟋蟀果真有其神奇功用么?康万生说

  有,料必是有!

  ◎楚剧名老旦(亦唱正旦)陶德安,“文革”后期安排在“楚风”剧院当经理。其双眼高度近视,待人和气,胆小怕事,见人笑容可掬。我等这些汉剧科他并不认识的后辈学生若欲进“楚风”看电影而又无票,只要跟他打招呼,他便热情地问:“伢嘞,是你呀!你还好唦?”“你爸爸还好唦?”“你姆妈还好唦?”“你还在那里住?”“你有搬家?”问毕索票,他便给你两张。并说,“只剩两张”如再有他不认识的人找他,他照样是这么几句问话后给票两张。旁边有人问他:“此人是谁?”他板起面孔答曰:“鬼的姆妈认得他!”一时传为笑话。今读肖长华《老黄请药》脚本,老黄敲门,刘高手边开门边说:“谁呀?”老黄答日:“我呀!”开门一看忙说:“哟!是你呀!”老黄又说:“可不是我嘛。”刘又问:“好哇?”黄答:“好哇!”刘再问:“没搬家?”黄答:“没搬”。刘无话找话:“还在那儿住着呐?”黄答:“还在那儿住着。”后面又套了大半天的近乎,刘高手才问:

  “你是谁呀?”喜剧效果顿时出来了!陶德安的问话与刘高手的问话几乎完全

  一致耳!

  ◎《启功口述历史》载,一九三八年三月,启功因生活困难,由其八叔祖介绍到日本人控制的市政府秘书厅某科当了几个月助理员,每月挣30元钱,迫于无奈,心情郁闷。一日。,辅仁大学陈垣校长找到他问:“你现在有事做没有?”启功谎称无事做。于是,陈校长聘任他回辅仁教大一国文。启功“高兴得简直要疯了”,激动地想起了一句戏词,攥起双拳,仰天大叫:“没想到我王宗钏还有今日啊!”原来,启功也是“戏迷”。

  ◎传统戏曲的剧名讲究“动词"在前,最典型的即“追”字,《追韩信》;“跑”字,《徐策跑城》;“走”字,《走麦城》;“闹”字,《闹天宫》。还有如“战”、“斩”、“取”、“破”、“哭”、“拿"、“刺"、“捉”、“反”、“夺”、“盗”、“打”等等。电影导演严寄洲对影片片名亦十分讲究,他认为“一部电影,先得把片名起好,不然,你拍得再好,观众可能连电影院都不会进。”他拍的《哥俩好》,原名叫《我是一个兵》;《猎字九十九号》,原名叫《战斗还在继续》;《英雄虎胆》,原名竟然叫《北伦河畔》。这些片名都是严寄洲改的。不但改片名,他还改人名,如“张勇手”,原来叫“张永寿”,经严导一改,张勇手便出了大名。

  ◎汉剧《审七长亭》,小禁子形容李七凶蛮恶狠说他好比那:“抱鸡母长獠牙”,——“飞起来咬人!”其“抱”字用得妙,抱小鸡的母鸡长了獠牙起飞向人扑来,其凶相如在眼前。大解子与小禁子扯皮,大解子把小禁子好比是那:“棺材板斗木屐脚",——冤魂不散;小禁子顶了大解子两句,大解子说他是“一支筷子吃汤圆”,——“专挑驼子”!李七问大解子是“新当衙门,还是久当衙门”?大解子说:“我昨天还在卖白菜!"大解子向李七求情,李七说:“娃娃,你好比那蚂蚁子戴笼头——好大的脸面儿!”皆属纯正汉味“歇后语”之比喻,甚妙,甚传神!

  ◎昔在楚风剧院至民众乐园马路上行走,常见某团一演员在马路上边走边念念有词,甚至指东指西,手舞足蹈,定神亮相。每每如此,常引来行人驻足观他,他亦视若未见。其习艺之勤奋,用功之专注,令人动容。一日偶见其

  在一剧中扮演一老院,并无一句台词,但需在被强人追赶时摔一“抢背”,可怜他摔得极不像样,且半天爬不起来。余暗自叹日:“非吃戏饭之人,再勤奋亦与艺无缘矣。”果然,此公改行习其他专业,成首屈一指,众人佩服之“傲师傅”也。

  ◎不知何故,汉、楚两剧种上世纪在后台“梳头,贴片子"之师傅原演“窑旦”者居多。陈伯华之化妆师徐福林(原名徐福生)即是。徐晚年间曾著有“贴片、梳头”文稿发表于《剧坛》,内行认为乃经验之谈,颇有价值。徐退休后曾偶复登台献艺,生活中一口“黄孝话”,上台后乃全易“汉口腔”,判若两人也。平生所珍藏之“窑旦服”等物,晚年已廉价售给汉剧票友熊某。一日余问徐,“窑旦”表演身段之“诀窍”何在?徐答日:“现今演窑旦之身段皆花旦,丑角之法.汉剧窑旦走路,双手脉门朝外即正宗也。”所谓“脉门朝外”,即手指卷曲向上扯袖向外翻走台步。余仿试之,内行皆启颜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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